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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c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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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川： 无节操无下限的油价，和相关的连锁反应。

自从我11月25号在我的QQ 空间里发表文章，预测未来三十年能源价格将不断下降，甚至接近免费后 （我的所有文章连接在此：http://user.qzone.qq.com/2098470960/2 ），读者反应强烈，毁誉参半。特别巧的是，此后油价现货一路走低，WTI 原油从75美元一桶跌到今天的大约 55美元。少数热情洋溢的读者甚至开始叫我王大师而不是王老师了。他们急切地问我，油价何时触底，何时可以抄底？

我和石油工业实际上是有点渊源的. 1986年，经过十几年高油价煎熬后，全球原油价格突然暴跌，从27美元一桶下跌到10美元以下。美国的石油之都，休斯顿，受到的影响最大。失业率从不到7%升高到将近10%。当年休斯顿的个人破产申请案达到 15000 起，是1980年的五倍。 那时我父亲正在休斯顿大学电机工程系做访问学者。他以前在北大物理系学半导体，但彼时正卖力地用 Fortran 编写有限元分析的程序，做石油勘探测井方面的计算研究。他和另外四个同样窘迫的访问学者挤在休斯顿一间小黑屋里，共同承担300美元一个月的房租，只是为了多攒点美元回来给家人买几大件。（1987年时300美元可以买一个21英寸的东芝彩电）将近三十年后再回首那些往事，不禁莞尔。有诗为证：“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此后，除了海湾战争在1990年曾经把油价短暂地推高到46美元一桶外，油价90年代不断低迷，1999年在互联网经济高歌猛进全球一片欣欣向荣的时候，油价居然又跌到10美元一桶。

2001年底，随着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和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原油市场突然闯入一个庞然大物，发生了巨大改变。原油价格不断上涨，2004年突破50美元创历史新高。

说到2004年，不得不提到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的故事。2003年下半年，中航油的交易员在油价不断上涨时开始做空石油。当面临面临巨额亏损时，它没有及时平仓，反而隐瞒投资者，2004 年十月在二级市场继续融资上亿美元，用于补仓。中航油做空的价格平均 48美元一桶，在汹涌上涨的油价和不断增加的巨额亏损压力下，被迫在50美元以上的价位平仓，造成五亿多美元的巨额损失，公司老总也因为对投资者隐瞒内幕而被新加坡监管机构判刑入狱。

2000 年之前美国经济学家有一句口头禅，“如果油价持续在40美元以上，经济一定会衰退”。但是这句话在2004年后不管用了，2005-2008年，美国经济和油价不断齐步上扬，08年油价一度超过 140美元一桶。

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一度把油价又打到40美元以下。但09年后随着美联储开始量化宽松救市后，油价迅速恢复到100美元左右。长期高企的油价，推动了石油勘探技术的投入和发展。

页岩油，是指从页岩层的孔隙和裂缝中用新技术开采的石油资源。由于页岩油的综合开采成本在每桶50-60美元之间，2005年后高油价使得开采页岩油有利可图。

2006年，工程师们在美国西部的北达科他州(North Dakota)的Parshall市 发现了一个大的页岩油田，潜在石油储量高达二十亿桶。 到2013年的七年内，光Parshall 一地产油六千五百万桶， 天然气三百亿立方英尺。许多当地地主靠租用土地采油一个月的纯利就有五万到十万美元，2012年一年北达科他州就增加两千个百万美元富翁，成为仅次于德州的美国第二大产油州。石油经济的繁荣制造了大量高薪的石油工作机会，当地房地产价格暴涨。许多脱衣舞女也来此淘金，因为在此跳一晚上舞最多可以挣两千到三千美元，等于在赌城拉斯维加斯最好的时候一周的收入。

高油价不断刺激全世界石油开采的投资，据估算2014年全球能源开采的投入就有七千二百亿美元，比2013年增加6%。 许多能源公司过去五年利用低利率的条件大幅举债融资。全球美元计价的高收益债券（俗称垃圾债券）市场超过两万亿美元，2014年大约15%都是来自能源公司。
美国页岩油产业的发展，导致每年美国从OPEC进口原油的数量大幅下降，2014年只有 2008年的一半左右。今年六月底，油价还在100美元以上时，美国政府四十年来破天荒首次批准部分原油出口，成为原油价格下降的导火索之一。另一方面，美国这一轮量化宽松的结束，使资金从各地回流美国，美元针对其他主要货币不断升值，欧洲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经济和原油需求的增长也放缓。

最近半年的油价下跌，导致负债高的能源公司风险加大，相关垃圾债券的价格下跌，收益增加，有的甚至已经超过12%。能源公司再融资的成本急剧增加，融资市场等价于关闭。

不耐烦的读者此时可能会问我，王老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原油何时可以抄底？

我只好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沙特国王肚子里的蛔虫，沙特最低开采成本只有十美元一桶，可以让油价随时无节操无下限继续下跌。短期各种意外因素也可能让油价随时反弹。但在众多奄奄一息的页岩油田等待油价反弹的救命稻草的情况下，任何反弹都会是脆弱的。
短期看，让我给你描绘一个可能的景象：

油价跌破五十美元一桶并长期在六十美元以下，大量开采成本高于六十美元一桶的页岩油田和其他高成本采油公司被迫停产，由于无力偿债，上千亿美元的能源公司的垃圾债券被迫赖账，股票归零。能源投资者损失惨重。全球能源开采的投入急剧萎缩。美国产油区大规模裁员，当地政府迅速削减开支。石油相关的器材，运输产业链也受到打击。

另一方面，汽油价格下降，对于美国普通消费者也就是一年几百美元的节省，短期内无法抵消能源产业萎缩的冲击。

如果此时美联储再不来一轮新的量化宽松，通过印钞来抑制通缩的话，这个演变产生的负反馈将会迅速蔓延到整个实体经济，引发新一轮的经济衰退。新的投资机会也许将会在未来的股市恐慌中诞生，但目前还为时过早。

长期来看，还是重复我以前文章的观点，能源价格在新技术的冲击下，未来三十年会不断下降，所以我会避开能源方面的投资，而会关注别的产业增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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